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院子里的小屋只有两间,一间住了陆尘音,另一间住了楼观道代替怀真来照顾陆尘音生活的两个女冠,没有空闲地方,这回来的人,只有韩尘乐能跟陆尘音住一间房,其他人都只能住在观外。
房崇清自通州回来后,便在附近酒店订了房间,虽然不是五星的,但也干净整洁。
在小院里叙话到天黑,把韩尘乐和高尘花留下,我便带着几人离开白云观,入住酒店。
刚进房间,将行礼放下,便听到有三人走到门后,稍稍停顿后,两人侧身站到两侧墙后,一人停步门前,举手轻敲。
躲在墙后的两人,脚步声沉稳齐整,声音虽轻,但落地如钉钉,必是外家功夫的高手。
而敲门的人,脚步声轻滑如羽毛弹落,每一步落下必伴呼气,每一步抬起必伴吸气,这是正经炼气行走坐卧的法门,十有八九是术士。
我点三炷香,笼在袖里,问了一声谁。
门外那人便道:“惠真人,一路辛苦,给您送些茶点果子,消消乏。”
我弹出牵丝,扯开门栓,拉开房门。
门外站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,衬衫马甲,头发油亮,手中拎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,看到门开,便对我鞠躬笑道:“真人……”
我冲他招了招手,道:“进来说话。”
年轻男人便躬着身子,走进房间,将方盒子放到桌上,拉开层层抽屉,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,整齐摆在桌面。
鲜果四碟,干果四碟,蜜饯四碟,酱烧四碟……
切得整齐,扒得干净,色彩丰富,往桌上一摆,便让人不禁口舌生津,直欲大快朵颐。
我越过认真摆盘的年轻人,走到门口,一抖袖子,将笼在袖中香烟散出去,稍待片刻,走出门,对躲在两侧的人道:“也进来吧。”
两人呆楞楞地走进房门。
摆盘的年轻人闻声身子微微一滞,但却没有转身扭头,而是认认真真地把盒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摆好。
共计八碟八碗,每样都不多,但却透着骨子里与平头百姓格格不入的精致。
我反手把门掩上,道:“想不到我这么个荒野方外的野道士也能享受到八珍迎宾的待遇,这位善信有心了,不过我一不受愿,二不算命,三不教人房中养生术,你摆这东西出来,那是俏眼抛给瞎子看,白白浪费功夫。”
年轻人依旧躬着身子,面对桌面上的八碟八碗,头也不回地道:“真人是在世神仙,这是我们侍奉您的一点小小心意,可不敢就拿这点玩意给真人作筏子。”
我说:“我进京第一天,屁股还没落窝,你们就能找上门来送礼迎宾,就算是在皇城根底下,也称得上是神通广大,报个号吧。”
年轻人慢慢站直身子,慢慢转身,慢慢转头,每一个动作都舒缓松驰,绝不会让人误会他想借转身干点什么。
直到完全转过身,他才探出右足,在身前画了个半弧,踏在巽位上,左掌覆右拳,拇指藏于掌心,微微一躬身,道:“星斗斜挂檐角,摆尾的鱼游不进龙门。”
然后,双手中指蜷曲相抵,小指如钩交错,道:“风吹九重阙,唯有金丝缠天地。”
紧接着,左脚重重往地上一跺,震起微微浮尘,右手五指骤张如鹰爪覆地,旋即收掌贴脐,连续三弯腰点头,道:“天罗,妖将,闫向东,见过真人。”
我笑了笑,道:“出门带力士,你是江湖术士,敢在我跟前大模大样的露脸,胆子够大。是觉得你本事够大,我不能把你怎么样,还是觉得你背后的天罗能量够大,我不敢得罪他们?”
闫向东恭恭敬敬地道:“天罗,向来尊敬真人,不敢在真人面前造次。弟子虽然走江湖混饭吃,可出身却是雁荡山羊角宫,根底正道大脉,不是外道术士。”
我冷笑道:“尊敬?这我没看出来,倒看出你们在跟我示威了。嘿嘿,真不愧是皇城根底下的势力,胆子够壮的,进京就给我来个下马威。”
闫向东闻言,向后退了两步,道:“真人,我们恭恭敬敬地上门问候,八珍迎宾后,还有四宝奉真,二凤朝阳,便是搁解放前,迎接王候将相也不过如此……”
我哈地一声大笑,打断他的话,道:“我师傅是做什么的,谁不知道。你们拿这套已经被打烂的旧社会三六九等的迎宾礼来迎我,是表示恭敬呢,还是显摆你们卷土重来,就算我师傅也不能把你们怎么样?好个王候将相也不过如此,你们还知道这些玩意是解放前用的啊!真是不知死活!”
闫向东大惊,忙道:“真人,请听我解释……”
我却不再跟他废话,斜斜踏出一步,迈进他的视线死角,立掌成刀,抖袖子卷住了,便插在闫向东肋下。
闫向东闷哼一声,连退数步,脸上闪过一抹血色。
下一刻,其中一个力士便跟着痛哼一声,捂着肋下慢慢弯腰,刹时间满头大汗,脸色惨白。
闫向东恢复正常,急急后退,同时往身后一探手,摸出个黄色的三角旗来,捧在身前一晃,急颂道:“天清清地灵灵,拜请太乙真仙神,亲人下凡助吾救良民,法起法宝收邪怪……”
我哪会容他念完施术,再斜斜踏出,一步就迈到他左侧视线死角,抬手一把抢下他手里的令旗,反手一个耳光煽在他的脸上。
脆响声中,另一个力士原地转了半圈,一屁股坐到地上,半边脸高高肿起。
闫向东惊叫一声,猛得一抖手,向我打出一篷灰呛呛的烟尘,同时向后急退,纵身而起,撞破窗户,冲了出去。
这房间在四楼,对闫向东这种江湖术士而言,不说如履平地,也差不了多少。
他刚才连续后退的时候,对准的方向就是窗户这边,显然早在一开始就已经在谋划退路,所以才能头也不回就准确无误地撞穿玻璃。
我向旁边一闪,躲过灰烟,追到窗前,扶窗张望,正见闫向东摔落地面,连着翻了几个滚,方才站起来,急急忙忙便跑进街边路灯照不到黑暗中隐去身形。
我笑了笑,没有跳楼去追,扫了抢下来的小旗一眼。
这是一面祭炼过的符令旗。
旗面繁复的符纹间中,绣有七个字:太乙真人法火剑咒。
不是外道术,可也不是正经的正道法术。
属于正道法术与民间巫术结合的变种。
就好像他使用的替身应劫法术一般。
由此可以判断,他的根底确实有正道大脉有成份,但并不亲近,十有八九是爷爷辈以上出身他所说的雁荡山羊角宫,再后面就是家传法术了。
走廊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,房门急促拍响,慕建国的声音响起,“真人,出了什么事?”
我扬声道:“进来吧,门没栓。”
房门一开,几个人就一拥而入。
慕建国、潘贵祥和道正当先,后面还跟着四个白云观的道士,是房崇清安排在这边照应我们的。
看到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和破烂的窗户,四个道士的脸色立时变得极为难看。
其中一人上前问道:“真人,有没有伤到?”
我把那面令旗扔给他,道:“雕虫小技,伤不到我。不过这京城首善之地,匪类倒是够嚣张的,我入京第一天,就上门来给我下马威,这要是呆得久了,不知道还要生出什么事情来。我已经答应别人,过年之前不惹事非,如今倒是不好去追查。这事就交给你们白云观。你们是地主,我们虽然是不速之客,但倒底也是客人,而且是照神道长大开山门正正式式迎进门的客人,我们被骚扰偷袭,对你们白云观的颜面也不好看,怎么处置,你们看着办吧,如果再有下次,那我就自己动手解决。”
那道士接住令旗,往旗面上瞧了一眼,眉头微动,旋即藏进袖子,恭恭敬敬地道:“我找前台给您换个房间,您好好休息,这事我们白云观定会给您一个交待。”
我打量了他几眼,问:“叫什么名字,能代表白云观?”
这道士三十出头的年纪,一张白净脸膛,发髻袍服都收拾得干净整齐,下巴上还留了三绺乌黑胡须,从头到脚都透着正气凛然。
这卖相,要是往三清殿里一坐,再拿本经书一读,都不用说话,立马就是个有道高功。
刚才接我们进酒店住宿的时候,他一直站在后面,不上前也不出声,看起来倒是充做保镖的,可现在听他这话头,在白云观内的身份当不一般。
道士稽首一礼,道:“贫道钱祟法,是崇清道长的师兄,自幼就在白云观跟随师傅学习,论起资格身份来,倒也能代表白云观应些事情,况且来酒店之前,师傅就已经授我全权应,名义身份,一样不缺,真人尽管放心。”
我哈哈一笑,道:“白云观千年底蕴,观里能人可真不少,崇清道长就够让我惊喜了,崇法道长却是又刷新了我对白云观的认识。既然这样,我这个客就随你这个主家的便,你安排吧。这两个也记得带走。”
钱崇法向我施了一礼,与四个同门一起,抬着那两个倒在地上的力士便往外走。
慕建国三人这才上前细问情况。
我简单把刚才的经过讲了,便对潘贵祥道:“找本地的掮客传个消息,就说我惠某人要出个花榜,悬赏缉拿一个闫向东的人,能活着带过来的,立付五十万,死着带过来捧,验明正身,立付三十万,提供消息证明属实的,立付十万,如果能用这个消息捉住闫向东,再付二十万!另外,再递个消息出去,就说我这次进京过年,准备找个机会显圣扬名,借助京城这个台子,把名声传遍全国。这期间谁犯到我手上,我必以法术惩罚,令其求生不能,求死不得!”
潘贵祥应了一声,起身就出去办事。
他是铁肩子出身,虽然之前的活动范围局限于金城,却也与几个主要大城市的铁肩子联系密切,需要的话,随时可以进入任何一个城市里铁肩子圈子。
铁肩子本身就有收集消息倒手贩卖的生意,不同城市之前相互联系,就能互通有无,以最快时间知道各自城市内发生的重大变化。
对于买卖做到一定规模的生意人来说,这些变化早一步知晓,就有可能是生死之别。
所以,铁肩子们之间互通有无,实在是生意所必须的。
只要潘贵祥张口,京城本地铁肩子,无论出于什么目的,都必然会全力支持。
最迟明天,出花榜的消息,就将传遍整个京城江湖。
待潘贵祥离开,我又拿出一样东西交给道正,道:“你也不要住在这边了。你一个和尚,还是住在庙里比较合适。玉福寺不是邀请你来参与经营吗?之前因为修缮高天观的事情耽误了,如今倒正好借机去一趟,好好探讨一下玉福寺的经营问题。如果京城还有其他寺院也有类似需求,你也都可以一并答应下来。凡是愿意让你们接手经营的寺庙,今年必定会得到投资基金的专项资助金,用于维护寺院,修复经典。”
道正没有细瞧那样东西,收进袖里,冲我合什一礼,也不多说,起身便走。
对于这些积年老千,有些话不用细讲,只管把要做事情交待出去,他们立刻就能领悟更深一层的意思。
打发走了道正,我又对慕建国道:“刚到就出了这么档子事,我心里实在是有些不安,我们两个也不住这边了,不如回白云观,去师姐院里将就一宿。”
慕建国应了,转回屋里,拿了行李过来,与我汇合后,便即离开酒店,直奔白云观。
这次没走正门,按老习惯,来到观后院墙下,翻墙进观。
翻上墙头时,我心有所感,抬眼往树林时一瞧,就见照神道人蹲在一根树枝上,正面色复杂地看着我。
我冲他摆了摆手。
照神道人摇手回应,嘴巴开合,俨然就是在说:“你还真继续翻墙啊!”